太平间的午夜情人(第三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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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?

    (part3布拉格上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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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萌萌把头靠在车窗上,麻木地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村舍和冒烟的工厂,地平线远处沉默着的是宝应县城,太阳要下山了。夏天的长江中下游平原,落日在云层里发酵,胡乱地焕发出奇特的颜色,不同于华北平原,不同于四川盆地,不同于世界上任何的地方,给人温馨又熟悉的感觉。绿皮火车肮脏的玻璃车窗映出她精致无暇的小脸,如果车窗有灵,大概也会觉得不好意思。刚过宝应站,停了两分钟,进了扬州地界。离上海还远。

    张萌萌的家乡是洪泽湖边的小农村,高中毕业前,她一直住在那农田边的土房子里,同爷爷奶奶一起。在她的记忆里,那发黄的土房子里好像一直是傍晚。廉价的房门,铁锅的油味,贴着破裂的瓷砖和十二年前的春联,奶奶看了说,原来已经过了十二年了,正好这春联,不用换了。她想着,十二年后,这春联大概还能再接着用的。

    “一个五”

    “一个八”

    “一个皮蛋”

    “册那,杜了,不要”

    “不要”

    “格阿勿要,个么我出了啊”

    “侬出呀,屁闲话不要多”

    “册那,一对八”

    “不要”

    “啊侬个逼样对子啊么呃啊”

    “闲话勿要多,侬出侬出”

    “。。。”

    车厢的另一头,三个中年男人在打牌,大声地用方言喊着话,生怕别人听不见。太阳已经下山,天马上就暗了。虽然要过夜,但张萌萌买的是硬座票。没办法,能省一点是一点吧,她这么想着。下一站是晚上八点,不知道是扬州还是泰州。管他的。她环顾了一下车厢,除了她自己和那三个打牌的男人,还有四五个零星的乘客,散落在这节硬座车厢的各个角落,一个脸像黄土似的老头带着帽子,脱了鞋,闭着皱纹似的眼打盹;一个花衣裳的中年大妈,矮矮的,在看窗外的景色;两个青年,三十岁的样子,穿着皮衣,在两节车厢的接口处抽烟,厕所里又传来臭味,一切都融化在哐当哐当的节奏里。

    看着这些丑陋的脸,张萌萌心里竟对他们生出一种不礼貌的厌恶,这厌恶中,对自己美貌的肯定占主要的原因,她没能想到,美貌是她青春里为数不多的不动产,正是这不动产,在日后,将给她带来杀身之祸。热闹的笑声从后面的卧铺传来,饭菜的香气从前面的餐车传来,但这些和张萌萌似乎都没有什么关系,她想着,不论这火车要把她带到哪里去,自己总算是离开了那个土房子。她没有任何的舍不得,相反,伴随着不辞而别的,是对新生活的期待。

    她没去过上海,只在抖音里看过上海——那是一个有着六千三百家咖啡馆的浪漫都市,所有的阳台都有巴洛克的雕花,所有的街道都有法国梧桐。她打了个呵欠,回忆又追上来捉牢了她,没办法,绿皮车太慢了,跑不过后面从家乡来的四条腿的回忆。

    张萌萌考上了上海XX大学,她是这个村里唯一考到上海的学生。放榜的当天,她高中的外墙上,便挂起了血红的横幅,金黄的正楷字写着,热烈庆祝本校张萌萌同学考入上海XX大学。她要去上海了。在村里人眼中,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大事。更何况张萌萌又是方圆十里内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孩。

    村支书说,他活了六十岁,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,“简直就是林黛玉加薛宝钗。”村支书没见过什么世面,在他的世界里,林黛玉加薛宝钗,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了。似乎长着她这样的脸蛋儿的